在性病診所長大的我

(08-15-2013一心)
在性病診所長大的我,對於性事,沒有什麼太大的恐懼或創傷,也算蠻早就有了性經驗,對於我不明瞭的事情,我的態度一向都是:做了再說,做了,就會懂了。
討論到手淫,有人問我:「年輕的時候,會不會擔心懷孕,所以寧可只有陰蒂高潮,讓陰道沒有辦法完全接納對方?」我沉默了很久,不曉得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。
印象中,早期的性經驗不算壞,高潮也很自然。在美國唸書時,學校的健康中心,提供施打避孕針的服務。畢業後,在中南美洲旅行,避孕針比較難找,就改成口服避孕藥。我很清楚我不想懷孕。不知道為什麼,稍微年長以後,在跟伴侶的性關係中,漸漸發展出某種Performance anxiety(對表現好不好的焦慮),很怕自己不能高潮,怕對方認為我不夠愛他、接納他,難道這會是陰道高潮的障礙?

修行,就是去回溯,我到底曾經取了什麼樣的「相」?佛法是發現,discoverdis就是拿掉,cover就是蓋,掀起我的蓋頭來,發現我的自然。
把問題放在心上,先不去想,傍晚,練完瑜珈,開始打坐,去感覺最穩定舒服的姿勢,最自然的呼吸,這個「最」,不是一成不變的,需要不斷地找到、確認、放下,再重新來過。一次又一次,像在琢磨一顆鑽石,讓它折射的角度越來越精準。
上一刻,已經很美、很飽滿了,但仍相信,下一個呼吸可以更自然、心態可以更放鬆、姿勢可以更接天接地的省力。這樣的相信,不是不滿於現狀,而是,永遠保持一顆赤子之心、永遠對準天地間至純至性的能量啊。
就在做完結尾的合掌迴向後,我將上身輕輕地往前俯拜,突然間,感覺陰道開始輕緩地收縮膨脹,回到直立的坐姿,我靜靜地呼吸、用整個身體,聆聽陰道的聲音。
我感覺她在啜泣,啜泣帶動她放鬆,鬆動了一個又一個的過去的「相」:
我帶著罪惡感、又愛又怕的性行為、讓它無所適從
我無法100%確定不會懷孕、讓它擔心受怕
我覺得月經會剝奪我跟別人競爭的機會、讓它僵硬、封閉、不敢做自己
我用性行為來取樂、來追求讚美、或者去抓住男朋友的心,讓它不自覺地很用力、緊張、甚至受傷
聆聽的同時,我感覺自己體內最僵硬的一部分融化了,我沒有辦法不去感受她的痛苦,我沒有辦法不慚愧不投降。
我的慚愧,不是來自外在的道德壓力。而是,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,我曾經做過的這一切,並非出於自願,而是因為我的心不夠安靜,聽不到自己真正的要。
性的驅動力,是連結的渴望,當我對於連結的內容不甚清楚時,我所追求的,變成「只在乎自己享受、把彼此當成取樂工具」的那種無明,或者,是愛情裡「很在乎對方感受、但這種在乎只存在於你我之間」的那種滿足於小小溫情世界的連結。
我真正渴望的連結,是會把我帶回生命源頭的那一種:彼此間的每一個舉動、每一個觸碰,都是用整個身體在疼惜、在展現生命柔軟的摯愛,而這份摯愛的感動,會將我的最脆弱打開來、迎向整個世界!
一生中,或許曾經有過那麼少少幾次,有這樣的感動,然而,如果不保有一顆初心,我們的感受力,就這麼容易變鈍,讓我們活在難以更新的記憶裡,不復將生命中的一切視為奇異恩典,甚至棄之為索然無味,只是慣性地不斷尋求新的刺激,找不到「對」的愛,連結那愛得不對的連結。
所以,近年來學習性與愛,到底學到了什麼?
重新認識性,把性的歡愉平常心化,不把性汙名化
其實,身體要幸福快樂很容易,能夠呼吸,就是最大的享受了。性慾的源頭在身體,當我們自然、放鬆,相信身體的智慧時,身體的每一個部位,都很敏感、能有極大的樂受。之所以會不容易享受身體,是因為有所求、有成見、有期待、取到錯誤的相,造成了心理障礙。心對了,即使身體有障礙,也會接納。
兩個人之間的性,是靈魂的延伸,不可能是工具。身體是聖殿,樂受是傾聽身體的聲籟,不是雲霄飛車的狂歡。
美國知名女權運動者Naomi Wolf說:「The vagina is the delivery system for the states of mind that we call confidence, liberation, self-realization and even mysticism in women.」(陰道,是分娩我們女性自信、解放、自我實現、甚至神秘經驗的系統)
當一個女性厭嫌自己的第二性徵」而無法與自己的性器官和平共處時,她所能發揮的潛能,必定會受到限制,然而,一味去要陰道的解放,只是向陽具崇拜者奪回陰道的光環,並不見得能帶來智慧、慈悲與真正的覺醒。
真正的覺醒來自於:我一定要做最真的自己,讓佛性完全開展,永不妥協。

大地,是我的身體;天空,是我的心。如果此生能夠遇到最最最愛,那必定有天地合的撼動。